2006年中期国会选举的之前，一位犹太朋友对我说：“请你千万不要给那个狗娘养的投票！”

我当时有点摸不着头脑。细问之下，才知道他指的是我的选区的现任民主党籍众议员吉姆•莫然。2003年美国打伊拉克前夕，莫然公开说，如果不是美国的犹太人支持打仗，这场战争根本不会发生。后来他在其它场合也说过类似的话。虽然他后来道了歉，但是犹太人团体从此和他结下了梁子。

今年六十五岁的莫然是爱尔兰后裔，从1991年被选入国会到如今，已经当了将近二十年的众议员，属于民主党的左翼。这位前拳击手脾气著名地暴躁，终日酗酒成性，在与第二任妻子闹离婚的时候曾经因为对女方使用暴力而被警察前来干预。有一次，一个八岁的黑人男孩走到他的汽车旁，被这个国会议员一把掐住脖子。据莫然后来说，这男孩声称自己有枪，让议员把车子交出来。男孩的母亲驳斥道，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孩子口袋里装的是糖果，整个事件不过是议员大人喝多了之后去欺负孩子。案件因为没有证据最后不了了之。

莫然原本是做股票交易的，但是后来在打离婚的时候，却暴露出来他其实是个赌徒，在股票市场上陪了不少，弄得近乎破产，导致第二任妻子几乎是净身出户。后来爆出的情况证明，莫然从关系户那里得到了不少好处，包括超低息贷款、数以百万计的政治献金等等，连他开的汽车也是别人捐的。为此，连当时弗吉尼亚的副州长、现任民主党主席提姆•凯恩都提议对莫然进行正式调查。民间的监督机构已经连续好几年将他列入“最腐败的政客”的名单。许多讨厌他的共和党选民提起莫然来，都牙痒痒地管他叫“狗娘养的”。

而这个“狗娘养的”在我们这个民主党人占将近百分之七十的选区内却不断连选连任。共和党的对手打不过，民主党内屡屡出现的挑战者也动摇不了他的地位。根本的原因在于，莫然是国会中几个非常有权的委员会的成员，包括拨款委员会中国防、内务、环境、外交等几个小组。五角大楼就在他的选区里面。利用他在拨款委员会中的权力，莫然多年来为当地的建设带来了大量的资金。本地区内的桥梁、道路等公共设施、本地公司的联邦合同，经常需要仰仗莫然的帮助。而这也给他换来了大量的竞选捐款。在他的国会议员生涯中，他为自己募得了一千二百六十多万美元。在2008年的选举中，他有一百二十多万的资金，而他的共和党对手只募到了五万六千多美元。今年他也已经到手了将近一百万。

虽说如此，今年中期选举的形势于民主党非常不乐观。莫然今年面对的挑战者，是有相当个人魅力的退役陆军上校、前美国驻俄国的武官帕特里克•穆莱。所以，往年难得出来到选民中去拉票的莫然也开始频频出动。不久前，在本地一个大型亚裔集市上，我正和穆莱一起说服亚裔选民，却看到莫然也在一边逐个摊档地游说。

我走到莫然面前跟他握手。莫然这天看来没有喝酒，不过见到我身上挂的穆莱的标语，脸上立即没有了表情。

“众议员，你和你的朋友们正在导致我们国家破产，你知道吗？你敢不敢将你的记录拿到这里解释给大家看？”我责问他。

“狗娘养的”大概很少受这种气，楞在那里不知道如何回答，脸上一阵发红发青。如果是在无人的地方，他没准要对我不客气。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却是一时手足无措，尤其因为我是个子比他小一大截的亚裔女性。

“今年选举我们要将你们这些人赶出去！”我接着宣告。

“那就走着瞧吧！”莫然终于回了句话。

如果说美国的民主政治有什么成功的秘诀，大概就在与人们对制度和游戏规则的尊重。明明觉得台上那是个“狗娘养的”，但是却不因此就去造反革命，而是认真地去募捐、去集会、去一家一户动员选民拉票、去投票站排队投票，希望能够有一天将那个“狗娘养的”赶走。如果他不幸还留在台上，那么失败的一方也仍旧需要尊重这个职位，尊重当地人民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