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弗吉尼亚州的州长与州议会选举，共和党候选人麦克道乃尔得了百分之五十八的亚裔选票。当选之后，新州长为亚裔社区举行了一次午餐会，交二十美元就可以去参加。

在餐会上，我看到一个打扮非常奇怪的华人女子——就是那种远看二三十近看五六十岁、便饭桌上不合时宜地穿着晚礼服、头上梳着个怪模怪样的高髻的一类。有人告诉我，那是当初国内某某名人的太太，在这边十多年做生意，但是英文一句也不会讲。我正纳闷此等人为什么会在这种政治场合出现，却看见她在会场中蝴蝶般地穿来穿去，后面跟着个拿相机的人，不断地在找机会给她与州长合照。后来在另一个有议员出席的场合中，我又看到这位女士蹭到那个议员旁边照了几张相。不久后偶然碰到一位认识她的熟人，才知道该女子到华人社区和中国国内去，到处宣扬她与州长是好朋友——有照片为证。拿着这些照片，她去为自己兜揽生意，说是能到州政府去为中国公司打开美国市场，尽管她大约连州政府的大门怎么进去都不知道。

虽然这也许是个比较极端的例子，但是拿着与美国政治名人的照片到中国去炫耀甚至招摇撞骗的人的确有一些。中国国内也还真有人会买账，给他们一些合同或者代理权。而他们回到美国之后又以中国代理的名义去找美国人要生意，有些人还着实赚了几笔。这也是两边信息不对称的结果。

在办公室里挂上几张与名人的合照，全世界各地的人大抵都不能免俗。不过，照相的方式在美国和中国却是不一样的。在中国，接近政治名人不容易，好歹要有某种官方的途径或者很硬的后台才能做到。所以，中国人也就习惯了将这类照片当作政治商业社会资本。而在美国，政治名人总是要不断下到基层去和人民打交道。尤其是那些民选官员，从市议会议员到总统，在竞选期间都要四处去讲话、握手、照相。在竞选募捐会上，候选人更是有义务与给钱的金主照相。有时候这种照相的机会更是明码标价的，比如一千美元与总统候选人单独合照之类。照完相之后，双方彼此间也就没有了个人关系。

在美国这样的政治体制中，权力是至下而上的。也就是说，官员要讨好人民，而不是相反。具体到照相这种事，就是政治候选人总是在找机会与各个阶层、年龄、性别、种族的选民合照。站在他们身边的人越多，就象征着他们的支持面越广。我的一位埃塞俄比亚朋友对此颇有亲身体会。他是本地东正教教堂的神父，有时会穿一袭黑色的长袍。一次，我将他带到州长和其他候选人的聚会上，他那身衣服在人群中特别惹眼。结果是，在场的所有候选人逐个前来找他照相，最后还很客气地问他是否准许将照片放在互联网上。这位难民出身的神父非常感慨，因为在他的母国，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区长，也会认为自己和普通人合照是一种恩赐。

我自己也有类似的经历。弗吉尼亚州的前州长、前参议员乔治•艾伦在2006年连选的时候，不小心在电视机镜头将一个印度移民的后裔叫做“猴子”，得罪了亚裔社区，也以非常微弱的票数输了选举。今年初在一次聚会上，我与几个亚裔朋友一起和他照了个相。过后我看见照片还不错，就电邮了给他。十分钟后，艾伦给我回信，告诉我他已经将照片放在网上，并且群发了五千个电子邮件，通知大家去点击这张照片。我马上写邮件问他：

“乔治，你准备下次竞选参议员吗？”

两分钟后他回了信：

“没错。我需要你的支持。”

下次选举在2012年。在未来两年内，艾伦会到处找亚裔选民去合照。这就是美国政治。